“婚姻就是一場男人和女人爭奪話語權、經濟權、掌控權的戰(zhàn)爭。”去年熱播的電視劇《婚姻保衛(wèi)戰(zhàn)》中，曾如此定義婚姻關系。而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，婚姻經濟權的爭奪越來越受到民眾的關注。
近日，《濟南市婦女權益保障若干規(guī)定》(以下簡稱《規(guī)定》)獲得通過，輿論對夫妻共同財產的關注再次高漲，“夫妻財產互查”又一次成為熱點。
夫妻財產互查規(guī)定頻現(xiàn)
將于今年5月1日起施行的《規(guī)定》第二十四條明確：“夫妻雙方對夫妻共有財產依法享有平等的占有、使用、收益和處分的權利。夫妻一方持身份證、戶口本和結婚證等證明夫妻關系的有效證件，可以向工商行政、住房保障、車輛管理等部門申請查詢另一方的財產狀況，有關行政管理部門或者單位應當受理，并為其出具相應的書面材料。在離婚訴訟期間，夫妻一方因客觀原因不能自行收集夫妻共有財產證據(jù)的，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調查收集。”
其實，提出夫妻財產可以互查，濟南并非首家。
已于2010年6月1日起施行的《廣州市婦女權益保障規(guī)定》就列明，夫妻一方憑身份和婚姻關系證明，可向政府工商、房管、車管部門要求查詢配偶的有關財產登記信息，這些部門有義務受理和提供材料;同年11月1日起施行的《青島市實施〈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〉辦法》，亦明確規(guī)定：婦女對夫妻共有財產享有知情權，有權了解由男方管理的共有財產狀況，有關登記機關應當如實提供相關信息。
類似規(guī)定的頻繁出臺并非偶然。根據(jù)民政部規(guī)劃財務司的統(tǒng)計發(fā)現(xiàn)，2010年，我國共有196.1萬對夫妻辦理了離婚登記手續(xù)，平均每天5300多對。其中，四川省登記離婚的人數(shù)最多，全年有169294對夫妻登記離婚。而司法實踐中，在一些離婚案件在審理過程中，一方通過轉移、隱匿、出售、贈與自身占有的夫妻共同財產等方式，隱瞞夫妻共同財產，讓另一方在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時吃虧甚至人財兩空的事件時有發(fā)生。其中處于弱勢地位的，絕大多數(shù)是離婚女性。
“離婚訴訟中，根據(jù)‘誰主張誰舉證’的原則，一方提出財產主張，必須進行相關舉證。而如果其在婚姻關系存續(xù)期間并不了解實際財產狀況，離婚時財產權就很難得到保護。”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教育學院院長、博士生導師夏吟蘭教授接受《法制日報》記者采訪時說。她認為，規(guī)定夫妻財產互查是有必要的。
對于這一規(guī)定，中華女子學院副院長李明舜也表示贊同，他認為夫妻關系存續(xù)期間，在沒有法律特別規(guī)定或雙方書面特別約定的情況下，任何一方的所得財產都是夫妻共同共有的財產，作為財產的所有人之一，當然有權利了解該財產的情況。
近半被調查者表示支持
自面世之日起，“夫妻財產互查”這一規(guī)定就面臨兩大爭議：一是該條文在保證一方權益的同時是否侵害了另一方的隱私權;二是是否會影響夫妻之間的信任。
法制網(wǎng)網(wǎng)友“多多”認為，夫妻之間應該保留一些隱私，比如適當?shù)?ldquo;私房錢”有時可以起到避免引起矛盾和沖突的作用。網(wǎng)友“多拉米”直言，婚姻家庭需要靠信任來維系，如果通過法律“強硬”查詢對方的財產，可能給雙方感情造成傷害。而法制網(wǎng)網(wǎng)友“非常理智”則反駁稱，既然已經結婚，就不應該有任何的隱瞞，隱匿財產才是對感情的真正破壞。
“在夫妻共同財產權下，任何一方都有知情權，而無財產隱私。”對于第一個爭議，夏吟蘭回答得直截了當。而李明舜也對這一觀點表示了贊同，在他看來，并不是所有不愿讓人了解的都是隱私，也不是所有隱私都受法律保護，對于具有夫妻關系的人而言，對外人是隱私的東西，對其配偶可能就不是或不應該是隱私，夫妻共同財產就是這樣。
至于這是否會影響夫妻之間的信任，夏吟蘭給出了自己的理解：“可以說，目前社會上普遍存在信任危機，這并不只存在于夫妻之間。夫妻共同財產不僅僅是在進行離婚訴訟時才去進行了解，而應是雙方平等掌握、共同管理。所以說，這不是侵犯隱私、傷害信任的問題，而是怎樣行使自己權利的問題。”
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通過民意中國網(wǎng)和新浪網(wǎng)進行了一項3075人參與的網(wǎng)絡民意調查。結果顯示，47.1%的人支持夫妻互查財產，27.3%的人反對，另外25.6%的人表示“不好說”。在不同年齡段的受訪者中，“70后”的對該規(guī)定支持率最高，達到51.0%，“50前”的支持率最低，僅為35.7%.
近半的支持率表明在轉型期的中國，國人的婚姻觀也在加速轉型，夫妻間的知情權與各自的隱私權已為越來越多的公民所接受。
或許正如李明舜所說：不是因為有了這種規(guī)定才使彼此不信任，而恰恰是因為缺乏信任才產生這樣的問題。
法律位階低實施屢碰壁
最早出臺相關規(guī)定的廣州，實施情況如何?
廣州的相關規(guī)定實施一個月后，曾有當?shù)赜浾哌M行暗訪，跑了銀行、工商、車管所、房管局四個單位和部門，只有房管局一處查詢成功。其間，銀行說有為儲戶保密的義務，除公檢法等權力機關外，不能向第三方透露賬戶信息。車管部門說有公安部的保密條例。對于財產互查，他們均表示了斷然拒絕。工商部門表示不能憑個人姓名查詢，只可以憑公司名稱查詢。但如果能準確無誤地報出公司名稱，或許就不需要查詢了。
“據(jù)了解，去年廣州相關規(guī)定施行之后，很多女士借助此條款想要查詢丈夫的財產狀況卻屢屢碰壁。我們有理由相信濟南也不能成為‘夫妻互查財產’的法律特區(qū)。想要解決在離婚過程中婦女權益容易受侵害的現(xiàn)實困境，光有地方性立法還遠遠不夠。”北京市雄志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榮香說。
王榮香認為，從法律上看，夫妻互查財產涉及銀行、房管、車管、工商等諸多部門，而這些部門所遵循的法律法規(guī)又都明確設置了保護個人隱私的規(guī)定，例如銀行法有為儲戶保密的義務，車管部門有公安部的保密條例等，地方性法規(guī)的效力既低于國家法律，也不必然就高于部門規(guī)章，無權擅自擴大查詢主體的范圍。“夫妻雙方可互查財產狀況”要想付諸施行，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法規(guī)沖突。所以，夫妻互查財產在操作上面臨著難以突破的瓶頸，單憑個人力量根本無法實現(xiàn)。如果非要從立法上保障“夫妻互查財產”，建議一方面要提高立法的層次，通過修訂婚姻法的方式，讓“夫妻互查財產”成為具備法律效力的條款。
夏吟蘭也認為各地之所以出臺夫妻財產互查的規(guī)定，正是基于婚姻法中無具體規(guī)定解決現(xiàn)實問題的需求。但法律位階低，勢必造成執(zhí)行困難。如果將來婚姻法進行修訂，各地一些具有可操作性的規(guī)定，可以作為參考。同時她還建議，在修訂銀行法等相關法規(guī)時，應該具有社會性別觀念，考慮到婦女權益的保護，和婚姻關系的特殊屬性。
